乙巳血月赋

萧寒

文：建乐


乙巳白露，金风荐爽。余曳汉裳之缥缃，蹑崇岫之崚嶒，临丹崖而骋目，仰玄穹以觇星。当此夜分，河汉澄廓，云霭敛迹，万籁沉冥。俄而玉蟾韬景，素魄匿华，苍昊若覆玄纁之帱，清霄似翳墨矰之纱。未几，银辉渐泐，丹光初洩：始则如娥眉染茜，若西子掬霞；继则若骊珠吐焰，似烛龙衔爝；终乃圆魄通体，赤轮悬汉，烨烨若丹霞裹璧，灼灼若火镜浮空——斯乃乙巳之夕，四海共瞻之血月也。

细察其象：远而望之，如丹虹饮涧，横亘九霄；迫而观之，若朱莲绽萼，悬耀太清。风过松梢，似传广寒之佩响；露坠兰皋，疑带桂殿之香霙。网友驰讯于寰海，媒体布影于九州：或摄其倚城阙，与霓虹争炫；或录其浮江湖，随波漾赤；或映其照峰峦，使青嶂染丹。千帧万状，皆此夜之奇诡；四海一家，共此秋之殊观。昔屈子叩天“夜光何德，死则又育”，今以像素捕其嬗变，以镜头纪其盈亏，科技之助，使往古未觌之景，今得遍览于区宇矣。

考其原委：古者以血月为天儆，谓为灾眚之征。《天官书》载“月赤为兵，为旱”，《五行志》云“月变赤，人主忧”。故邹衍谈天而警世，京房候星以占机，巫祝陈圭璧于坛壝，缙绅诵祝辞于社庙——徒以臆测，莫窥其奥。逮及近世，科学昌明，天文昭晰：盖月食者，地掩日光之咎也；血月者，日曜经地大气，红光独透而映月之故也。若琥珀滤光，独存丹彩；似冰纨贯日，唯留赤辉。哥白尼揭日心之秘，破浑天之惑；伽利略持望远镜，探星月之真机。由是观之，古之蒙昧，今以物理释之；昔之悚惧，今以科学解之。人类对天之认知，自荒忽而趋昭皙，自谶纬而近真诠，此诚文明之进也。然余窃思：科学虽能穷宇宙之理，未必能弭自然之戒。若夫伐林竭泽，焚膏继晷，废气污穹，浊流浸土，则赤地千里，洪涛滔天，非天罚也，人祸也。故《周易》曰“天行健，君子以自强不息”，亦曰“地势坤，君子以厚德载物”——顺天者昌，逆天者亡，此万古不易之常道，岂因科学之进而可悖哉？

抚今追昔，感慨系之。仰此血月，浩渺兮悬于九霄，历亿劫而不毁；俯察尘世，蜉蝣兮生于天地，数十载而即逝。昔秦皇望海求仙，欲固金石之寿，终成沙丘之恨；汉武筑台候神，冀得长生之药，空留茂陵之墟。人事无常，若月影之盈亏；天道有常，若星河之运转。曹操赋“对酒当歌，人生几何”，叹岁月之驹隙；苏轼吟“人有悲欢离合，月有阴晴圆缺”，悟世事之靡常。今余观此血月，赤轮虽艳，终还素魄；繁华虽盛，必有终期。宇宙之博大，包容万象；人类之渺小，若沧海一粟。故当怀敬畏之心，以对天地；抱谦逊之态，以处世事。

白露泠泠，沾余裳兮；
血月昭昭，照余心兮。
风渐紧而林啸，夜将阑而星稀。余乃敛裳下山，援笔作赋，以记此夜之观，以抒斯怀之慨。

其辞曰：

玄穹垂象兮，

乙巳之秋。

赤轮悬汉兮，

烨烨光流。

古惑今明兮，

科学之由。

顺天厚德兮，

庶几无尤。

宇宙无穷兮，

人事悠悠。

观月感怀兮，

赋以忘忧。